(二十四)
一个人可能死两次吗?
说书人对天地鬼神之事不精,不敢妄论。只道是自古穷通有定、离合有缘,齐头鸳鸯分飞两地,张皇乱世各保平安。
齐家算命为生,吃的是老天爷给的饭,这是造化。齐铁嘴打娘肚子里就和怪力乱神搭上锁扣,跑是跑不脱了,别人家能躲则躲,该避就避,可他不是。他不但不躲,还自己找上门,也不管这交易是不是赔本买卖。
陈皮说,张启山,你的不救是不能救,一来你只有办法没有救人的东西,二来长沙城孤立无援你抱了必死的心;你也知道,无论你救还是不救,那算命的都不会怪你——不然还叫什么“神算子”,这都算不到,不等于砸了他的卦摊、打他齐家的脸吗。
“好你个陈皮,平时闷不啃声、油盐不进的,吧吧一张嘴风凉话倒不少。”
“小爷惜字如金,得跟能听懂人话的说,和你个愣头青废什么话,你不累我还累呢。”
“这地道是什么时候挖的,二爷早就有准备了吗?”张启山打断二人的嘴皮子争斗,摸了摸光滑的岩壁,轻声问道。
陈皮“嗯”了一声,但并不多解释,张启山也没问。齐铁嘴常说“仙人自有仙人的法子”,二月红有他的打算,张启山因利乘便,有些事多说无益,反而会给自己和二月红惹麻烦。况且以二月红的为人,他作此安排,于九门只会是百利无一害。
“二爷怎么也故弄玄虚,神龙见首不见尾的·,佛爷,我们不会上了陈皮这家伙的当吧!”
“嘀咕什么呢,你陈皮爷爷可没那么龌龊,人就在那,眼大无神,看不见能怪我吗!”
果不其然,二月红一身玄色长衫,侧身隐于黑暗中,不言不语,静静看着三人。
“二爷深谋远虑,陆建勋盯九门盯得这么紧,居然能不动声色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挖了这地道。”
“那也是有人算得好。”二月红长叹一口气,从另一边的凹洞缓步走出,张启山和副官方才恍悟,之前那个不声不响的“二月红”不过是镜像。
“莫非是……八爷?”
“这长沙城里除了他,还能有谁被称作‘神算子’,论阴阳八卦,这世上能与之并列的恐怕是寥寥无几。”
陈皮抢白道:“那他还不是把自己折腾得够呛,挖个地道自己没躲进来,白白在外头受死。”
“什么叫‘白白在外头受死’,陈皮,你知道什么?”
陈皮以为张启山这话是气他口不择言,两手一摊,梗着脖子说:“本来就是嘛,他不就躺在你床上,一个身体两个魂,不用陆建勋和那个日本人下咒,他也八成是活不了的——这阳寿又不是甘蔗任人随便掰,他逞什么能啊!”
“那这地道呢,陈皮,不是你带我们先找到二爷再去救八爷吗?”
“我师父不在那儿好端端站着呢么。至于救人的事……我不是把你俩完完整整带过来了,算是不负所托,功德圆满吧。”
陈皮说得含糊,张启山听得可不含糊。
什么七日为限,什么下墓救人,什么借尸还魂……眼前月是天边月,那个近在眼前的人,张启山,你又弄丢了一回。
“他也没骗你,”仿佛看穿了张启山的心思,陈皮虽嘴上刻薄,但终还是于心不忍,又匆忙补充了一句:“今天是第七日,子夜一过,咒消怨散,你也就太平了。”
“那个叫铃木的是个东洋术士,本是冲着你来,八爷说这劫算命的替佛爷挡了,‘佛爷就只管安心守护长沙城吧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