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佛八】卜算子（八）
（八）
众位看官许是纳闷：陆建勋怒不打一处来，张启山为何半点动静都没有？莫不是那张启山压根没把齐铁嘴当回事儿，陆建勋一时糊涂抓错了阄，押错了宝？
说书人不敢妄论，且问世上：何物为宝何为草？皆不过人眼定高低。不惶论，只说那伯乐相马，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在，一朝沦落窠臼中，纵有千里之才，也奈何埋没草莽间。张启山从不自诩伯乐，广结善缘是本能、亦是本事，三教九流自有安排，天地以万物皆刍狗。张启山有什么动静，大半个长沙城，不出半日，便街知巷闻了。
偏巧这陆建勋住的是长沙城剩下那小半边，又素与张大佛爷吃的不是一路饭，消息滞后些，似乎也就在情理中。待到眼线揣着忐忑支支吾吾说出“张府张罗着娶新人呢”，陆建勋也是一口热汤圆卡在嗓子眼儿——吞也不是吐也不是，堵在心口还烧心。
齐铁嘴原来只是个幌子，一招废棋，好你个张启山，你和你身边的人，我一个都不会放过，看谁能笑到最后！
“那……爷，那个算命的，咱们还动手吗……”
陆建勋正懊恼，闻言迟疑了半刻方才幽幽地开口：“他张启山给的这口闷气，我总得找个人撒撒火是不是？”
那眼线眼珠子滴溜一转，忙应和道“是是是，他们不知好歹，得给他们点教训。”
陆建勋不耐烦地挥挥手，自顾自打了个哈欠，“麻利点儿，狠一点儿”，忽然他又咯咯笑起来，
“不过，这姓齐的该感激我，我可是在成全他……
哀莫大于心死，哈哈哈！张启山，你够狠。”
齐大非偶。齐铁嘴嘴角挂着笑，挂着一道血痕，眼角挂一行泪，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那小香堂，老伙计的哭声他听不见，呼声他听不见，他只觉得天也旋转地也翻覆，只觉得故人心也变、故心人也不再了。 齐大非偶！
“人各有偶，齐大非偶。”一语双关，一语成谶。可佛爷你不该骗老八。人贱命贱，老八认了；人微言微，你让老八闭嘴，老八不开口便是，你何必连老八的心也拿去？也是，您是佛爷，您自是想拿便拿，将这心碾碎了烧成灰，老八连它的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。
“八爷，八爷！佛爷送了喜帖，请您……”老伙计一咬牙，抹了把泪，“请您廿二日准时赴宴。”
“我去做什么呢，我……”齐铁嘴从怀里掏出揉得字迹模糊的半截字条，“我连一颗心都守不住。”话音刚落，齐铁嘴身子一歪，腿一软，整个人倒栽在地上。
老伙计心下一惊，慌忙上前扶起他，却奈何年老体弱，怎么也架不起齐铁嘴整个人，只得勉强将他靠在一张椅子旁，自己去找人帮忙。
人说“出门遇贵人”，老伙计刚站在街上寻人，既有贵人相助，正是解九爷的车路过，看见老伙计魂不守舍地立在那香堂门口，寻思着当是齐铁嘴有事，且凶多吉少。
“八爷可是回来了？”
“九爷！九爷，您救救我家八爷，您主意多，您去和佛爷说说……”
“八爷？八爷怎么了！”车上又跳下一个人，居然也不是旁人：开车载着九爷的，可不就是张副官。
“八爷被那姓陆的捉去了，今儿个好不容易回来了，却跟丢了魂儿一样，现在还躺在地上呢！” 说到陆建勋，老伙计气不打一出来。
听了这话，副官提脚便跑，箭步一跃，跨上台阶，大步冲进堂里，看到耷拉着脑袋全不似以往那般生气的齐铁嘴，心里一紧，小心翼翼地将齐铁嘴打横抱起，“九爷，佛爷还等着您，我送八爷去医馆，恐怕只能劳驾您走去府上了。”
“然而今日八爷这般模样，佛爷不知会作何感想。”
“佛爷他心中已是万蚁噬心了。”副官手臂箍紧怀中的齐铁嘴。
解九爷叹口气，“然而，要想活，置之死地方可后生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