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ILDROSE

人間無意識

【佛八】卜算子(十五)

(十五) 

【世间安得两全法 ,不负如来不负卿】 

张启山本非多事之人,平日也是冷冰冰一副面孔,不与人多言语,这次却一反常态,直勾勾盯着眼前的苍白面孔,追问不休。

“你这人好生奇怪,我言止于此,你怎还要问出个什么是非!”那人言辞闪烁,咬定了素昧平生之类的说法后,便不肯再吐露片语。 

“不是阁下说要寻故交么?张某有感阁下救人之恩,哪里能就此作罢、置之不理。”

“我一时糊涂,一时兴起,这人不必找了,早不在了。”

“何以见得?” 眼下张启山竟有咄咄逼人之势,似乎志在必得:“这人情不还,张某于心不安。”

对方埋头不作答,转身匆匆离去,张启山一个箭步,横挡住他的去路。 

这里本不宽敞,眼见进不得退不得,那人索性就势靠在墙壁上,长叹一声:“何苦……” 

“陵端哪……” 久违的名字,脱口而出。

“我怨他,” 那人咯咯笑起来,“对!我怎么可能不怨呢?我怨他,将我独自锁在这结界中,呼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!我怨他,自以为是留我苟延残喘,他当是护我周全?陵越,师兄,掌门!他该狠心杀了我,好过叫这嗜骨的孤独一寸寸吞没我!” 

那人忽地扯乱发髻,散了头发,青灰色的面孔,厉鬼一般:“你怎么不说话了?怎么不再问我要找谁,不问我那人现在何处、容貌如何——这问题的答案,该问你自己啊!” 

“陵端,”张启山嘴唇微颤,眼睛里是不忍,是不解,泪光闪动,只因心疼眼前人的倔强:“你知我是谁,何苦还要这般逞强,你若当真有怨,又何必帮我寻人?”

若是积怨重重历千年未灭,棺盖打开那刻,即是你扼杀我于咫尺内的最好时机,而你岂会不知?你三番两次说所寻另有他人,我竟未识出你的托词,分明是你的口是心非。 

“你若怨我,只管占了那一魂一魄,何必留在这里?我怎会不知你全是为我。我亦曾想过,当初废了我修为,陪你天南海北去……” 

“我陵端区区废人,何足挂齿。你虽有前世记忆,毕竟不是陵越,你已是张启山,你心上记挂的,只有他齐家一棵独苗。” 

张启山心知他说的是事实,“我本不愿负你,造化弄人。”

“我离不开这儿,可他是自在的。师兄,喊了这一声,我便放下了。此生有他,莫再相负。” 

张启山闻言一怔,鼻头一酸,“此生不负!” 
“陵越,我等了好久,好在他不用。”那人的声音渐远,渐消,终不可闻。 

说书人有云:陈年旧事,慢慢说道,多情恐被无情恼;流水西去,落红衰草,梁下不复当年好。

张启山回到府上时,副官已将一切安置妥当:齐铁嘴在床上沉沉地昏睡着,汤药在炉子上小火细细煨着,二人在地下的几日里,地上的各种动静都有人帮他们留心着,大小耳目网罗讯息,九门上下各司其职,长沙城内外,无人敢造次。 

“辛苦你了。”张启山瞧见副官充血的眼睛,感慨他前后忙碌,于公于私都得向其道一声辛苦。平素里他主仆二人都不喜这些繁文缛节、表面功夫,所以这生“辛苦了”更显珍贵。 

副官没有追问张启山多耽误的这些时间做了什么,而是在张启山用完晚饭后,将齐铁嘴的状况“简单地说与佛爷听”——瘴气入体,邪淫外侵,劳心伤神,宜卧床静养。 

“方子开了几副,给八爷喂了,没什么起色,人一直不见醒,脉象倒是很平稳。” 

“他平日里太闹腾,这回让他好好休息一下。” 

“佛爷说得是。”副官又拿出一份电报,“佛爷,上方这几日或将有行动。” 

张启山接过电报反复看过后,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“外寇未除,家贼难防”。

副官眼神一动,“故而先除内贼,方可一心抵御外侵……佛爷,我们眼皮子底下不是有现成的吗。”副官朝窗外西南方向努努嘴。 
陆建勋的宅子,不偏不倚,就在那个方位,“哼,他一门心思渴望建功,佛爷,让我说,就该让他见鬼去!” 

张启山没有急着搭腔,沉思默想,自言自语道:“他这样的,鬼神不收,自作孽不可脱,只怕是挫骨扬灰万劫不复。”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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